長治中醫

把脈是在把什麼

中醫雖已入健保二十年，但似乎仍戴著神秘面紗，尤其是把脈。

上週來看水腫的婦人回診，因非初診，不需詳細問診，直接置上脈枕，搭上脈。

「你把脈是把怎樣？能把出我的五臟六腑如何嗎？」正要沉澱心情，靜靜感覺脈搏的觸動，被突發的聲音驚嚇，彷彿打坐時即將進入冥想的靈魂，被硬生生抽了出來。

面對囉唆又沒禮貌的病人，我不太想答應，搖搖頭。

「不行？功夫還不夠？」「我阿公在的時候很會把脈！」

很會把脈？如果把脈可以把出腎臟有幾顆結石？得什麼癌？有沒有胃潰瘍？我早就戴上諾貝爾醫學獎皇冠，世界巡迴演講去啦，還會待在這個小村莊？

把脈主要在察查脈的有力無力，應指有力多為實，軟弱多為虛，辨別虛實對中醫的用藥是非常重要的。虛則補之，用藥如黃耆、山藥、地黃；實則瀉之，用藥如麻黃、茯苓、大黃。

上週已領教過她連珠砲式的提問。當時婦人在候診區等待時，看著公告欄上的醫藥衛教文宣，有幾篇我在自由時報刊登的文章，其中有一篇標題為「紅棗未剝開，藥效難釋出」。一進診間，不是主述病情，而是劈頭就問，「紅棗為什麼要剝開？」「煮爛就開了，為什麼還要剝？」未等我回答，又問，「裡面的子要不要弄掉？」面對她的咄咄逼人，一時語塞。

「不知道？你只知道要剝開？」宛如曾看過的新聞畫面，中國大媽一副得理不饒人的逼問。心想妳是來給我漏氣的嗎？昔日很得意的一篇文章，今天竟成為揶揄嘲諷的導火線。

責罵式的提問，讓我心驚肉跳。心裡安慰著自己，不會有人花錢花時間，故意來找碴的。她是好人，只是直性子，沒有注意到講話的語氣會不會傷人，心裡這樣假想著。我始終按捺住情緒。

「你今天開的藥是吃什麼的？」思緒又被提問瞬間拉回。

「吃水腫，還有頻尿」，我戰戰兢兢的回答，以免引來更大的殺氣。

「還有顧腎的」，深怕她不滿意，我補充說。通常患者聽到顧什麼的(顧腎、顧肝、顧胃、…)，多會出現滿意溫馴的表情。

鍵完處方，婦人領到藥時，面帶笑容，親切的說聲謝謝後離開。前後判若兩人。

還好剛剛沒有動怒。

我的假想是對的，後面那個良善的，才是真正的她。

繼續維持良好的醫病關係。

緊繃的心鬆開了許多。

下一位…